民 艺 馆
这次再访南通，拜见了不少传统工艺传承人和工艺师，他们大都是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出来的或仍在职，目前研究所己改制，己不见当年的辉煌的影子，看到当下的失落状况，真的让人感概万千，引人深思。我曾在工艺美术行业当过学徒工，经历过工艺产业发展的繁荣与转型，亲历过从城市到农村的无奈回归，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曾经的设计与创新，仍是那个时代的印迹，是国家工艺美术产业发展的独特范示。这个研究所曾为张仃等国内艺术家合作创作新工艺样式，培养了一批现在我国艺术事业发展上的专家学者，为国家文化项目做出过积极的贡献。吴作人、庞薰琹、李可染、张仃、吴冠中、祝大年、黄永玉、张道一、高冠华、袁运甫、袁运生等一大批德高望重的先生都与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有着密切的关系。
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旧址
南通是江海交汇的城市，文化底蕴深厚南通有美术生培训文化的地方吗，工艺美术资源种类丰富，是江苏工艺美术的重点产区。自上世纪50年代末始，曾经的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艺人汇集、技艺高超，创作了大量颇具影响的工艺美术精品，并培养出一批工艺人才，至80年代，南通成为工艺美术行业中的典型代表，在全国独树一帜，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也成为享誉一时的工艺美术高地。在当下“传承优秀传统文化”、“振兴传统工艺”的时代背景下，重新解读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对于凝聚艺人共识，承传南通工艺美术的优良传统，推动工艺文化复兴和行业发展，促进传统工艺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等，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原中央工艺美院老院长张仃先生在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写生
南通最早的特种工艺社于1958年成立, 当时宋金荃、庄锦云、巫玉等一代老艺人从事创作, 作品基本上有枕头、帐檐、册页、人物绣,品种有机绣、手绣、羽绒剪贴、地毯、漆刻屏风等。1959年大跃进时期,当地的绣品厂、制帽厂、地毯厂、雕刻厂合并成立工艺美术研究所，它的创建一改过去家族或作坊式的生产模式，变为集产、学、研、销为一体的综合性模式。回顾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发展历程，可谓是一路坎坷。
1981年5月，巫玉（左）、庄锦云（中）、储有莲（右）正在讨论“猫”的眼睛用什么针法刺绣更有神韵
上世纪60-70年代是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创业发展阶段。1964年, 工艺美术研究所曾绣制出大中件出国展品70 余件,远赴英国、法国、波兰展出，受到广泛关注。但是1966 年，当时发展势头正旺的研究所受到“文革”影响，于1969 年被撤销，集体转向到晶体管厂, 研究所人员四散，唯有50 岁以上的老艺人仍留在地毯厂、绣品厂。直到1972年，周恩来总理指示“传统工艺品不能失传, 艺人要归队”，国务院也颁发了关于恢复发展工艺美术生产的重要文件，根据文件精神，南通市委和市轻工局从晶体管厂抽调18人重建研究所, 由宁覃、管玉英等同志领导, 以刺绣为主兼做民间工艺、设计等, 老艺人庄锦云、巫玉重新回到工艺美术研究所。同年10月，南通市劳动局选拔了80名初、高中应届毕业生，分配给研究所，工艺美术研究所在艰苦的条件下开始培养新人，发展工艺美术事业。据艺人回忆，当时甚至是从自家带着凳子去上班。1972年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全国第一届工艺美术展览”，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克服困难，集合众力，完成参展作品《蕉香季节》《稻香千里》，受到当时张仃、庞薰琹、华君武等大批德高望重的大师先贤们的关注和高度赞赏。载誉而归的工艺美术研究所坚定了研究创作信心，1975年，在全员搬砖运瓦，热情参与下，工艺美术研究所在文峰塔旁建成一座三层楼房，成为研究所发展的新起点。
1972年，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参加全国工艺美术展览
上世纪80年代是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发展的鼎盛时期。1986年南京举办民间壁挂艺术展览, 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参展作品109幅, 其中31幅作品被南京博物院收藏。同年, 在北京举办民间壁挂艺术展览, 研究所参展作品141幅, 展出丝绣壁挂艺术的探索之作。1987年, 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以包含刺绣工艺室、民间工艺室、理论研究室的设置、学术性的历史地位、出口创汇总额在江苏省工艺美术企业中独占鳌头。南通市经信委曾有记载：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全国民间传统工艺有二十三个品类，南通就占十六个之多，南通工艺美术界获得国家金杯奖8个，银杯奖13个，部优产品18个，省优质产品33个。1989年南通工艺美术产品产值达3.5亿元，出口值达３亿人民币，其中绣衣占全国13.5％，工艺帽占全国4％。当时南通工艺美术产值仅次于苏州，全省名列第二。
1982年8月，工艺美术研究所和服工作室全体工作人员拍照留念
上世纪90年代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由盛而衰。1990年之后，国家实行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体制转轨，国内绝大多数国营或集体所有制工艺企业逐步走向衰落甚至解体，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也不例外。到1996年工艺研究所已入不敷出南通有美术生培训文化的地方吗，江苏省轻工局以特困企业的待遇发放给工艺美术研究所维持日常的行政开支。1998年，南通轻工局开始研究工艺美术研究所兼并方案。1999年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被民营企业兼并，令人惋惜的是所有技术人员皆遭遣散，研究所最终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工艺美术研究所从由国家拨款到自负盈亏, 由事业单位性质到由轻工局拨给特困企业扶持金额, 从以前出口外销、生产设计繁荣到被兼并消失，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经历了一条从辉煌到衰败的道路。
张仃先生在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指导大型彩锦绣壁画《长成万里图》
但是，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批优秀作品，也积累了一些成功经验，主要体现在传统工艺研究、现代工艺创新和工艺人才培养三个方面：
在传统工艺研究方面，研究所在传统工艺技法和材料研究方面取得一些突破。研究所设有研究室和资料室，聚集了一批工艺研究人员，1986年，研究所采用本缂丝技法，成功织成中国近代第一套缂丝袈裟，还原了中囯在唐代缂丝的风貌，为研究中国缂丝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历史依据。在制作过程中又把历史上的假缝技法再次复现，填补了当今缂丝技法的一项空白。目前原件藏于日本京都教王护国寺内，属日本国宝，被列为世界遗产名录之中。
《哪吒闹海》 （局部）张仃设计 南通市工艺美术研究所集体绣制
在现代工艺创新方面，研究所当时在传承传统工艺的基础上积极探索适应时代需要的新工艺。宁覃在总结办好工艺美术研究所必须具备的条件时曾指出：“要在创新中求得生存，唯有这样，我们的工艺美术事业才能蓬勃向前，不断发展。”据当年老艺人回忆，“当时的研究所，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团体，这个团体不被条条框框束缚，敢于打破常规，新作品、新工艺层出不穷，作品获奖无数。除了在北京、南京等地举办的工艺美术品展览中大放异彩，还远赴日本、英国、美国、新加坡等多个国家展出。”以彩锦绣为代表，1972年，研究所对传统刺绣工艺进行大胆尝试，融入现代设计理念和装饰要求，研制一种新的绣种“彩锦绣”。1982年由张仃设计、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制作的彩锦绣《哪咤闹海》获得“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金杯奖”，代表了当时刺绣艺术的最高水平。1983年由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设计的19.51米长，3.5米宽的《长城万里图》被安装在长城饭店内, 这是我国首次将彩锦绣运用于建筑壁画, 开辟了中国丝绣壁画的新途径。
北京长城饭店大型彩锦绣壁画《长城万里图》 张仃设计 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集体绣
在工艺人才培养方面，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当年培养了一批工艺精英人才，现在南通的几位国家级、省级工艺美术大师，大都是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退休人员或受该所直接影响。据几位艺人介绍，当年研究所非常注重内部学习和提高, 在研究所内开设素描、色彩、图案等课程, 从理论基础到实践训练培养艺人，还先后请来了一大批专家来研究所讲学。有专家曾描述当年的学习场景：“袁运甫、范曾、袁运生、韩美林、张道一、保彬等经常到南通，到研究所讲学作画，指导创作，参与制作。袁运甫先生带了近百张写生佳作来，一幅幅讲解；范曾即席挥毫；袁运生当场写生；韩美林半天画了30幅小品；张道一先生、保彬先生的讲座，座无虚席，博得满堂彩。老一辈的名宿如庞薰琹先生，在研究所油画文峰塔写生，黄永玉展开数米长的白描拙政园手卷，吴冠中带来的是油画黄山。而潘天寿的入室弟子高冠华，则同在研究所设计室多年。这些老师，这些课程，列出菜单，现在看来叫人吃惊，而在当时，却也寻常。”研究所浓厚的的工艺环境和学习氛围也影响了一批人继续求学，当前在工艺美术相关研究与创作领域颇具影响力的一些代表人物，均曾从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工作并考取高校学习深造。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工艺师、设计师和研究人员，正是这批人才使得南通当时的工艺美术设计创作及研究居于全国一流水平，也为我们国家工艺美术人才的培养做出了突出贡献。
中央驻港机构大型彩锦绣壁画《华夏大地》（局部）袁运甫设计 金蕾蕾负责设计
纵观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发展历程，从70 年代手工产品制作到80 年代轻工产品生产, 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作品既是工艺美术作品又是生活流通产品。工艺美术研究所邀请大量知名工艺家前来教学, 创造一个良好的文化环境, 培养出一批出色的艺徒, 生产销售出一批出口产品。工艺美术品以它的生产结构和符合国家经济结构的形式赢得市场。进入90年代“两头出口”的外销受到国际市场的影响, 生产从依赖农村廉价劳动力到农村劳动力市场消失, 原来定位外销的工艺品种单一不变, 再加上忽视国内实用市场的存在, 工艺美术研究所逐渐丧失了它赖以存在的基础，同时，研究所缺乏经营管理人才, 以前在计划经济下可以维持, 但在市场经济形势下, 无目标管理造成更大的损失，而研究所在市场环境下未能及时进行体制创新成为其可持续发展的最大障碍。
陈大羽先生在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为大家作画示范
作为全国工艺美术行业发展的一个代表性案例，重读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发展历程，分析过去的兴衰利弊并总结其成功经验，可以启迪我们当前工艺美术行业的发展思路。工艺美术复兴的时代已经来临，如何落实国家推动传统工艺振兴计划的相关政策，改变当前工艺美术企业小而分散、人才培育和保护机制不健全、政策扶持不到位等问题，是摆在面前急需解决的重要课题。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的优良传统应该得以复兴和延续，要发挥行业组织的作用，集合老艺人促进工艺传承，大胆突破，加强新工艺、新材料、新技术的研究，以创新衍生适应当前社会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在工艺美术设计研发与品牌营销两个端点上加强创新型、管理型、复合型工艺人才的培养，继续发挥工艺美术在当前国家产业升级和文化建设中的重要作用。
潘鲁生民艺馆
弘扬中华传统文化 传承民族民间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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