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是一场牵动万人之心的考试。参加过高考的人都知道,这是生命中一段非常难忘的历程。
一年一度的高考来临之际,我们听听艺术大咖们的高考记忆。他们的故事,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也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方力钧
1963出年生于河北邯郸,
1989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
现居北京,职业画家。
参加的重要展览有第六届全国美展、中国现代艺术展、后八九中国新艺术展、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光州双年展等等。
作品曾被世界数十个重要博物馆收藏,为“后八九” 艺术潮流最重要的代表。
现为中国国家画院当代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同时担任数十所大学的客座教授。
1983年中专毕业,我分配到邯郸广告公司工作。中专毕业的待遇是第24级国家干部,月薪41.5元。广告公司在那时是一个新生事物,人是从各个部门——报社、文化宫、工厂工会等调来凑在一起,大家经常一起讨论自己属于事业单位还是企业,讨论一时得不出结论,这期间单位定期给我们发创作材料,定期去写生,搞创作。如果能入选参加展览,还给我们报销路费和参观费。
后来我提出留职停薪的申请,开始一段在社会上东混西混的日子。
那一年,实在走投无路了,决定参加高考撞运气,于是进入邯郸市二中补习文化课,准备报考美术学院。
报考浙江美院回来,从杭州坐船到无锡,需要17个小时,船是那种混装的木船,窗上面钉一个木头,当地农民提着鸡,带着小猪崽儿和一些农产品。从无锡到南京坐火车,火车的座位下面、行李架上、过道、厕所里也全是人,根本没办法解手,最严重的时候过道上的人一旦站起来,就没有机会再蹲下去了。交通混乱到农民可以用扁担直接把车窗砸坏,从车窗爬进去。我实在受不了,到南京下车了,下车后才知道是一个失误,因为再也买不到火车票了。
后来终于搞到转乘票,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是刚卸下牲口,未来得及清理粪便、稻草的闷罐货车。从南京到郑州,人都站着,互不认识的人互相扶着,没有厕所,实在憋不住了,就跑到角落里,形成了大小便区域。可以想象那里面的苍蝇和味道。
半夜在郑州火车站下车,两个人到餐厅去吃东西,菜刚上来,要饭的人就坐到桌子对面跟你聊天,一边用脏手指头抠牙、抠鼻屎、甩鼻涕,一边跟我们东一句西一句聊天,我们只好把东西全给他吃了。
高考的政治考试我得了76分的高分。那是一个特别混乱的年代,改革开放的理论实际上还没有搞清楚。那时报纸上在讨论,说到底是埋头拉车还是抬头看路?是要政治挂帅,还是实力救国呢?把这些东西直接放到考试题里,其实在当时,判卷子的老师都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
我和小学同学田建平考上中央美术学院,全城各家各户都装有的小喇叭不断广播我们考上中央美术学院的消息。
1985年9月,我进入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学习。美院的生活又是一个新的广阔天地。在这儿的信息量是绝对不同于在唐山和邯郸读书的时候。美院校园里满世界都是自己崇敬的老师、名画家。美术馆和美院陈列馆不断有各种画展。
这时候我开始接触到更多的西方艺术的印刷品或者展览。像凡·高、毕加索、麦绥莱勒、珂勒惠支、肯特、丢勒、门采尔等等。
陈默
新疆人,1986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
后分配至四川美术出版社工作,
长期从事美术出版、艺术批评和展览策划工作。
现为《大艺术》执行主编,
四川川音成都美术学院美术系教授,硕士生导师。
我出生在新疆兵团,从中学开始学画,并在团场绘画比赛中得过第一名。恢复高考后,先是在一般高考中考取了塔里木农大,后在征求志愿时我选择了放弃,转而参加自己喜欢的当时仅有的艺术类学校乌鲁木齐第一师范美术中专的考试,从阿克苏考区上万名考生中胜出,毕业后在阿克苏文化馆做专职美术工作。
1982年再次参加高考,当时分别考取了中央美院美术史、中央工艺设计、西安美院油画、新疆师大美术等院校专业,其中三个是绘画和设计专业,央美是美术理论,因中学时代开始偏重文科,我在一半喜欢一半懵懂中选择了中央美术学院的美术史系。后来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和艺术实践,也证明了这可能是这辈子选择最正确最没有争议的事。青年时代要有理想甚至幻想邯郸高三美术生培训学校,但对自己的人生道路的选择是重中之重,不可马虎。
1982年9月初的北京,秋高气爽,中央美术学院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在美院南侧的帅府园交通中队礼堂举行。由于赶上了江丰院长要给新生讲话,所以这个开学典礼显得意义很不寻常。江先生早年被错划右派,1979年平反冤案,重新回到美院主持工作,深得民意,也深受全国美术界的爱戴与关注。记得老先生的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给我们讲从艺先做人的道理,讲吃苦耐劳的必要性邯郸高三美术生培训学校,讲读书积累的重要性,讲报效祖国的使命性,这些话如今余音绕耳,难以忘怀。未曾想,仅仅过了十几天,老先生猝然离世,令人痛惜。
如前面所述,选择院校和专业,实际也选择了活法,选择了未来的发展道路。央美尊师重教、传承有序的严谨学风,鼓励创新的自由学术空气,一直影响着我的艺术人生。另外补记:该年的9月23日,首次访华的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专程参观了央美,给我的大学新生生活添上了别样的一笔。
李迪
1963年生于内蒙古牙克石市。
1982年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一画室本科班。
1985年获得中央美术学院油画作品一等奖、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前进中的中国青年美术作品展”银奖。
1986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并留校任教。
1990年赴德国布伦瑞克美术学院留学。
1995年毕业于德国布伦瑞克美术学院自由艺术系并获德国艺术类硕士和大师生学位。
现生活工作于北京。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多是因为父亲之故,做过美术老师的父亲在北方边城也是有一定名气的,小的时候我常常坐在边上看父亲画油画,特别喜欢看调色板上排列有序的颜色和调出来的无限变化的色彩,那就像魔术一样神奇,这比他画了什么对我更有吸引力。
在那个要小心翼翼的年代,记忆中父亲画的大都是一些宣传主题的画,比如建设工地上工程师与建筑工人围在一起规划建筑蓝图之类的。母亲年轻时是林业文工团的演员,喜欢唱歌演戏,家里的气氛还是比较文艺的。书柜里有许多的画册,英国水彩画集,俄罗斯素描等等,父亲收集的这些画册,母亲出于对“文革”政治运动的恐惧将其大部分都悄悄地烧掉了,幸运留下的几本是由于父亲出差带在了身边,这几本画册便成为我小时候常常翻阅的书。
1 9 7 6年上初中后,父亲看我喜欢涂涂画画的,就送我进入林业二中的美术组和一帮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在聚光灯下,开始画摆放有致的石膏几何体素描。从那时起,沙沙的铅笔声带来的完全是一个神奇的感觉,让我贪玩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学着仔细观察物体的结构和立体关系。这在那个时代与外面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和大广播喇叭里传出的声嘶力竭的政治口号声既不合拍也不协调。
记得1974年从小学四年级学黄帅开始,工人阶级工作组入住学校,学习的气氛没有了,课程大多被迫取消。上初中的两年,全国又开始批林批孔,批邓批修。学校的大礼堂变成了大字报铺天盖地的阵地,那种视觉冲击力现在很多装置作品都无法相比,美术组常常被要求去完成画墙报和政治漫画的任务。直至1976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的先后去世,“四人帮”事件,邓小平的重新复出,启动改革开放路线,社会上和学校里的动荡才渐渐趋于平静。我所经历过的这些政治风云同“文革”时代相比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但对于一个尚在成长过程中的少年,一切仍然太过于复杂,这和充满童心贪玩的心态相去甚远。
从小学结束至初中毕业几乎没有从课本上学到什么,相反由于美术组的老师是专业很好的老师,反倒是美术成为我们的主科了,我的绘画进步很快。初中毕业大多的同学由于考不上高中就选择直接去参加工作了,只有很少的学生通过了进入高中的考试。1978年我入当地的林业第二高中,这时的学校已经恢复了秩序,国家又恢复了高考制度,考大学获得铁饭碗成了时髦和社会认同的成功标志,在校外那些爆满的高考补习班里,有许多回城高龄知青夹杂在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们中间一起补习年轻时丢掉的课程。
1979年我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去选择考当地的中专美术学校,也没有去某个林业局的宣传部门做美工,而是选择继续准备报考美术学院。其间,除了每天的基本功训练,也为当地电影院画立在街边的巨幅电影招贴。我把全部的精力和热情放在了绘画专业的学习上,发自内心地喜欢艺术,绘画水平提高了,进步得也很快。1982年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一画室招生,我幸运地考上了。记得当时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你们这一代赶上了好时候。”
那一年我十九岁。
排版|林洪鑫